风吹雨,淡红绸
我喜欢雨,犹是雨声,不仅是爱屋及乌,也是一种渲情。
春,万物苏与此;雨,也润了物。可对这雨,我怀的偏偏是心伤。春雨,是那种无声地俏落,酥软绵缠以为春雨也。一寸寸地侵蚀土地,侵蚀刚泛绿的嫩枝,随之来的,是难忍的湿闷,若风再一吹,却就犹如刺骨凉刺穿于身了,怎能不伤?犹是那布了雾的晨雨,朦胧的不止是心境,也是对梦的朦胧的刺痛,不知是何从的梦碎伤。
怕的,是这时雨久不消散,可春雨本就连绵,于是,便带着倦意在思索,梦的方向。这是,最愿做的,便是揉着惺忪的睡眼,端着摩挲的水滑的木樽,踱到檐下,扶着木楯,听着雨打屋瓦滚落檐角汇成断溪,继而帘般滑下落入寂土的短曲。痛惜着那刚冒新芽的花种,被雨,无情的翻出,心中挂念的,还是希望雨不要将那山路侵腐。忽的,一阵风过,一道刺目的红闯入惆怅的眼帘,仰头,寻觅,才发觉,不过是风下的那条失了红的绸,在雨下,显得格外暖,只不过,它失了气,也失了另一半。端着木樽,进了书阁,醒来,不过是第二日的事了。
夏,风吹了竹林,蓦的,便停了。闷得难受,便出了门,站在过道,随眼望去,目光飘到了那条绸上,它也无声了,散了,失了,对梦的怀念。
阴重到可触到灰的天,终于,落了一道惊雷。天,哭了,像个丧梦的孩子般哭了,磅礴而陨的泪水,久不息。檐前终于流成了细密的水帘,不忍向外望去,雨雾下,是飞动的泥水和成散木样的花丛。倒是远山,在这夏雨中朦胧成了诗意。看不见那条红绸了,自己也无睡意,便只有阅书了。
终了,是细微的啜泣,翠新的竹叶挺立于枝。出了过道,披着微雨,到圃里,扶持那几株雨劫下的残枝。猛然抬头,望见,那段红绸,又落了几丝鲜红,更淡了,也更白了;红,顺着雨,柔进了泥水。心中莫然的多了几丝慌。
秋,雨愁,不是伤,更有醉意。冷湿的风吹着,疲乏,累了,屋里冷潮,不得已,走出屋,大朵大朵的灿烂映入眼帘。雨将下了,怜惜着,是不忍着灿烂消逝。竹林,有些黄了,终也不愿落叶。雨还是落了,伴着,是愁的凝重,淅淅沥沥,繁繁冗杂,那是心事。寒风吹斜了愁雨,却吹不起那落了雨的红绸。远山,只有松还傲着绿,枫已经红落了,桐也在寒雨中瑟瑟而落,无声,无语,那几抹绿,却映得一种孤傲,像我向往的那样。天阴沉着,雨落着,风不住地吹着,心不停地碎着,那是种冷,不像寒冬也不像慢凉,是一种湿的、潮的,说不出的冷。最后恋了一眼菊,大朵的、各色的艳丽的秋菊,争着、抢着闯入,我不舍它们,雨下,它们傲着、挺着,我想,我懂了。
冬,雨化雪而飘,夜过,晨来得似乎頗早,皑皑白壁,白了屋顶,白了空地,白了落花,白了翠松,也白了那段红绸。我的心却也冬眠了,我没有乡,有的只是这木屋。直插天的炊烟,深山,就只有我了否?一切厚实了,日照着,好亮,好刺眼,刺进了心坎儿。我知道,我不该奢求,掠过了,是压了雪的红绸。日照着,雪半融了,水融进了红绸,凝成了冰,我注视着,久久的,不愿离去,像冰冻的红绸……
风吹过山,雨轮回,花再开,松不凋,绸愈淡,心愈孤,我听到是轮回的叹息,有一刻,我知道,我赢了。